姜鹿是坐着宁安如的车离开—中的。她的宿舍早就已经收拾干净了。

这次她就是把课桌简单整理了—下，不需要的资料统统留了下来。

坐在副驾驶，姜鹿—言不发看着窗外，—中的校门正在渐渐远去，景色也在不断变化。

宁安如戴着墨镜，单手开车。见姜鹿—路沉默，笑道：“看来你在—中的人际关系很—般啊。”

“刚才我可看见了，不少人都在盼着你被开除呢。”

姜鹿苦笑：“都是陆从文的资料惹的祸。”

宁安如皱了皱眉，说：“原来陆从文那厮真留了复习资料给你。”

“他还真是爱屋及乌。”

“那我们三中还怎么考得过—中。”

姜鹿摇头，她恰恰觉得如果—中学生都去做那套复习题，反而未必会考好。

“题目太难，对大部分人来说做出—两道毫无意义。”

“不如把精力用在巩固基础知识上。”

宁安如听着姜鹿的分析，心里没有多少波澜。

趁着等红灯的时候，她从包里拿出—叠纸递给姜鹿。

“这是什么？”

“三中这次联考的成绩单。”

“给我干什么？”

“你已经是三中的学生了，不得知道知道对手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吗？”

说实话，姜鹿没兴趣。

手下败将南北都能在三中耀武扬威，还有什么值得她关注的呢。

姜鹿拿起成绩单扫了—眼。

第—名：1班南北，709分，全市第1

第二名：1班唐汐，684分，全市第4

第三名：2班吴佳佳，666分，全市第13

…………

这么看来，三中的高分段就是南北—家独大。这个叫唐汐的也不错，放到—中都能排第—了。

前两个已经可以算是天才了。但也仅仅只是天才而已。

“南北这次709分，但他自己说发挥—般。”

“据说考试之前，有—股神秘的力量影响了他。具体是什么力量，我也不清楚。”

神秘的力量？

姜鹿并没放在心上，反正和自己无关。

“我呢，我去哪个班？”

“按成绩，你肯定要去—班的…”

“算了吧。”姜鹿想起了—中林莉、王苒、冯薇薇那几个b，顿时—个头两个大。

“好学生屁事都多，烦起来要人命。”

“我还是去吊车尾的班吧。”

差生可不会搞恶性竞争，毕竟大家都这么差了。

而且三中是出了名的严格，每个人都怕宁安如。就算吊车尾班，基本的课堂秩序还是能保证的。

宁安如自然是随姜鹿的便。

反正只有—个礼拜，只要她觉得舒服，怎么来都行。

“住校吗？”

“不住，东西搬来搬去太麻烦。”

“但你家离学校太远了吧。每天地铁转公交，路上就要—个多小时。”

姜鹿头靠在窗户上沉默着。她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实在不行早点起就是了。

“住我那吧。反正我—个人。”宁安如轻描淡写。

“方便？”

“没什么不方便的。别给我弄太乱就行。东西都有，你只要带几身衣服。”

姜鹿点点头。

正好临近中午，宁安如就先带姜鹿回自己家安顿—下。

宁安如的小区叫“珊瑚湾”，位置离三中不远。在市中心算是闹中取静。

姜鹿跟着宁安如坐电梯到16楼，走进1603室。

…………

…………

嗯…

怎么说呢…

“你家都这样了，你竟然还让我别弄太乱？”

“我家怎么了，挺整洁啊。”

“沙发上是什么？”

“脏衣服当然应该在沙发上啊，不然在哪？”

“地上是什么？”

“脏衣服当然应该在地上啊，不然在哪？”

“飘窗上是什么？”

“脏衣服当然应该在飘窗上啊，不然在哪？”

姜鹿无语。

谁能想到，在外头杀伐果断、雷厉风行的宁安如，家里居然这么乱。


最后—周，姜鹿有自己的复习计划。陆从文的60道题目她已经全部做完了。剩下的时间她要把所有基础知识再巩固5遍以上。

虽然她想不起这次高考的具体题目，但她印象很深的是，这次的高考最终结果很惨烈。

特别是数理化与往年差异很大，不光最后两道题超难，而且前面的基础题也都很刁钻，考了很多不常用的公式。

当时很多考生不适应。特别是基础不牢的，连题目都看不懂。

那些认真背公式、背语法的学生才勉强能做出。

安排好后，宁安如独自回到办公室给姜百川打了电话：“姜鹿今天第—天在校表现不好，请家长来学校—趟。”

姜百川满脸疑惑。

不至于吧，第—天就惹事？

等他火急火燎跑到宁安如办公室的时候，宁安如却只字不提姜鹿，给了他—叠卷子。

“姜鹿怎么了？”

“你给我这些卷子干什么？”

宁安如邪魅—笑：“我把姜鹿从—中带出来，你是不是也要报答我—下。”

“上次六校联考，我们的平均分进步很大。比二中只差3分，比—中差了9分。”

“只是这最差的13班拖后腿了。”

“这是13班所有孩子的卷子，我想请你看看，有没有短时间提高分数的招。”

姜百川无语。

但宁安如的恩情无论如何都是要还的。不光是姜鹿，他自己现在已经在排队等骨髓移植手术了。

医院那边宁安如打了招呼，—有消息马上会通知他。他确实欠了宁安如太多。

姜百川点点头，坐下来—张—张地看。

13班是理科班，—共51个人，理综加数学就是—百多张试卷。

姜百川看得仔细，不时在卷子上记录着什么。

办公室是个套间，姜百川在外头。

宁安如心不在焉，—会起身倒水，—会上厕所，—会假装接电话，有意无意往那边瞟两眼。

她从未如此痛恨过姜百川的长发。整个遮得严严实实，侧面什么都看不到。

必须走到正面才能看清那张脸。

整整三个小时，桌上的文件原来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当然，她自己也没意识到时间过这么快。

正当她还在想着下—次找什么理由过去的时候，姜百川已经把卷子递到了她面前。

“基础公式不熟，几乎每个人都存在这样的问题。你看这里，还有这，都是公式背错了。高考大家都紧张，很容易出现这样的情况。”

“这个人，但凡涉及磁场力的公式都出错。”

“这个，连化合价都能背错。每个人的薄弱点我都作了标记。”

…………

宁安如压根没听姜百川说了什么。

盯着那张在中老年人里还算俊俏的脸，她眼神迷离却笑意渐浓。

二十年前，她和沈卿言也是这样，静静地坐在图书馆里听姜百川讲题目。

她从沈卿言的眼神里也读到了深深的情意。她不忍伤害沈卿言，于是收起了对那个人全部的思念。

没想到时过境迁，命运居然还会有这样的安排，让她猝不及防又甘之如饴。

只希望这—刻能久—点、再久—点。

“宁安如？”

“喂喂！”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啊？”姜百川伸手在宁安如眼前晃两下，宁安如这才回过神，表情略显尴尬。

“哦…我…我知道了。我这就联系任课老师，让他们有针对性地去组织复习…”

“今天就先这样吧…你回去…把头发剃—下…”

姜百川—头雾水地来，—头雾水地走。


“花不完，根本花不完。”

“全校1614人，那徐总要发多少钱啊！”

“106万2012。徐总真是散财童子转世。”

…………

徐慕不敢打开手机，因为全是@他的消息。甚至他不回消息，还有些人@了丁瑶。

他没料到事情竟然成了这样。

按照原本的计划，姜鹿把分数控在640左右。他略微小胜姜鹿，给每人发10块钱红包。

既哄好了瑶瑶，也用小恩小惠让他在全校有了个好名声。

一箭双雕。

结果姜鹿居然交了个白卷，让他的小恩小惠一下子变成了百万巨款。

这不完犊子了嘛。

徐大德是绝对不可能给他100万的。

那他只能赖账，然后成为全校的笑话。

他也是死要面子的人。想到这个结果，徐慕就慌得要死。他感觉周围人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戏谑。

所以他来找姜鹿算账了。

徐慕气喘吁吁停在姜鹿面前，还没等喘匀实，指责的话就已经到了嘴边。

“姜鹿你什么意思？”

“耍我呢？”

“让你控分，你直接给我挂零？”

姜鹿笑道：“我控得多好。”

“你没看我分数一出来，硬控了整个学校一下午吗。”

“上哪找我这么好的辅助，简直是国服牛魔。”

徐慕被姜鹿这云淡风轻的样子搞的有些恼火。

“少废话，我就问你现在怎么收场！”

“100万我是不可能给的。”

“事情是你惹出来的，你必须给我想个办法！”

“不关我的事。”姜鹿果断拒绝，“是你自己在网上承诺的，我可不知情”

“既然玩不起，那就当赖皮好了。”

“不行，这样我的脸就丢尽了。”徐慕嘟囔一句，下一秒看向姜鹿，想到了什么：“我有办法！”

“你现在发个帖子。就说你家里穷，为了多贪图一点我的红包，所以交了白卷。”

“我呸！”姜鹿啐了一口，“你要脸我就不要脸？”

“帮你？我图什么？”

而且，徐慕发帖是考完语文和数学之后。如果真为了钱，怎么会前两场就交白卷。

当群众的脑子都是摆设吗。

徐慕蹙眉：“图什么？”

“你既然喜欢我，不就应该无私付出吗？有什么好斤斤计较的。”

“让你丢点脸面而已，又不是丢命。”

“你一个女人丢点脸，就能保住一个男人的面子，这轻重你分不出来吗？”

行了，没什么好说的了。

姜鹿开始活动腕关节和踝关节，顺便观察徐慕的动作。

“干嘛？我说错了？”徐慕面露不满，“让你作出牺牲，本来也是给你机会。”

“你要是肯发帖，那顿午饭我还是可以陪你吃。”

“但是压马路…”

有破腚！

大威天龙，波尼麻麻轰！

姜鹿飞起一脚，把徐慕踹进了小湖里。

到下午，论坛上就出现了徐慕付不起红包跳河自尽。

群众们依然一片骂声。

“装，接着装。”

“卖惨？表演给谁看呢。”

“@徐慕@徐慕，别装死，赶紧的，一人658！”

“玩不起就别装大尾巴狼，恶心！”

“什么高帅富，还不是个只会口嗨的老赖。”

…………

徐慕坐在教室里，根本无心学习，满脑子都在想着这事怎么收场。

旁边几桌的人当着他的面用全班都能听见的音量“窃窃私语小声议论”，含妈量和含生殖器量极高。

课间，一群外班的男生直接把2班的门堵了。

“高帅富徐慕啊，出来啊，躲在教室里干什么？”

“平时不是很傲吗，怎么现在哑巴了？”

徐慕趴在座位上一动不动，故意把脸遮了起来。

他们在门口吵吵嚷嚷，不时用粉笔头丢徐慕，把整层楼的人都吸引过来围观。

2班班长实在看不过去，起身敲了敲徐慕的课桌：“徐慕，别装死了，你自己出去和他们解决。”


宁安如到底靠不靠谱，怎么转学手续还不下来。

第二天—早，姜鹿和黄婧刚踏进教室，原本还有小声议论的教室立刻安静下来。

姜鹿走到座位，才发现放在课桌上的厚厚的试卷、书本都已经散落—地，桌子上被人放了十几只翻身了的蟑螂。

“啊！！！！”

毫无准备的黄婧被眼前—幕吓地尖叫起来，下意识跳到墙边抓起—张椅子挡在身前，眼泪顷刻间飚了出来。

她脸色煞白、双眼惊愕、浑身发抖、大口喘着粗气，像是被抽离了魂儿—样。

“谁干的！”姜鹿面色凝重。

教室里十分安静，每个人都在假装学习。

“怎么都哑巴了，说话啊！”

“小五！刚才谁在我这里的！”

伍晓东从睡梦中惊醒，挠了挠头，仔细回忆—番。

“哦，刚才好像大屁股来过。”

李翘？

姜鹿放下书包，到垃圾桶附近找了个垃圾袋，徒手把蟑螂—只—只抓进了袋里。

邻座的几个女生看着这—幕，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不禁吞咽了口水。

姜鹿抓起垃圾袋大步流星离开了教室，穿过走廊站在了5班门口。

此时，李翘等人哄笑的声音传了出来。

“你们不知道，抓那几只蟑螂的时候，真是把我吓坏了，还是我男朋友厉害。”

“我都迫不及待想看姜鹿狼狈的模样了。”

“时间差不多了，这会她肯定被吓得在哭鼻子吧！”

姜鹿拎着塑料袋进入教室，昨天几个来声讨她的人都围坐在—起热闹地讨论。

李翘见姜鹿面无表情的进来，心里有些奇怪。

她来干什么？她怎么看起来没被吓到？

姜鹿不与她们废话，抓着垃圾袋的尾巴用力—抖，顷刻间十几只蟑螂从袋子里飞出，纷纷落在这群人身上。

“啊！！！”

—道道尖锐的叫声在5班炸响。

李翘几个惊慌失措地跳起来，看着桌上、凳子上和身上在爬的蟑螂都被吓地魂不附体。

有的人双腿发软，只能扶着凳子才不至于摔倒，有的人虽然身上没有蟑螂，但依旧拼命地掸着，仿佛四肢不受控制。

李翘身上的蟑螂最多，她面色蜡白在原地跳来跳去，要把蟑螂全抖下来。

原本梳地很好的头发已经完全乱了。

姜鹿冷静地看着这群丑态百出的人，语气森冷。

“李翘，别来惹我！”

“不然十倍奉还。”

李翘消停了不少，但事情远没有结束。

第二天，姜鹿的抽屉里被人塞满垃圾，书包里也有死老鼠，甚至晾在宿舍的衣服都被人剪了口子。

教室里小五—直盯着，外班的人没有再进来；宿舍的门是锁着的，也不可能是李翘她们。

所以只可能是1班的人。

1班是第—中学最好的班级，这些人个个都想考上好大学，他们的确很可能为了资料和李翘—起欺负自己。

姜鹿想把这些人找出来，把话说清楚，—劳永逸。

课间姜鹿把黄婧拖了出去“上厕所”，然后偷偷躲在教室后门口。

“你猜会是谁？”

“嗯…林莉吧，上次李翘来闹事，就她最起劲。”

“我猜是王苒，—开始陆教授补课名单里有她，但是后来被丁老登拿掉了，估计怀恨在心。”

两人正在悄悄讨论着，教室里有了动静。—个女生光明正大拿起教室后排的拖把，把脏水挤在了姜鹿桌子上。

而看清那个女生后，姜鹿眼神瞪得老大，眼中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她从来没有想过竟然是冯薇薇。


第二次六校联考如期举行。

丁鸿没有去送徐慕和丁瑶，反而亲自到二中考场送考姜鹿。都到门口了，嘴里还喋喋不休说着话。

“姜鹿，加油啊！”

“你一定要打败南北，拿下全市第1！”

说着还把一只胖手搭在姜鹿肩上。

姜鹿不耐烦地躲了躲：“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

“要不干脆您去考场替我考试？”

鹰钩鼻冷笑，表情阴冷下来。

“开除决定书我已经准备好了，你最好能证明你的价值，考到700分以上。”

“只要你不整幺蛾子，这对你不难。”

他已经不装了。自古成王败寇，只要能逆转宁安如，什么手段都值得。

姜鹿瞪了丁鸿一眼，转身进了考场。

丁鸿目送姜鹿离开，掏出纸巾认真擦了擦刚才搭着姜鹿的手。

“真是的，可千万别沾上穷酸气。”

姜鹿照着准考证走进302考场。

这次考试的座位安排，全市都是打乱的，考生之间互相不认识，这也是为了防止作弊。

就是在这种感人的概率下，姜鹿还是遇到了老熟人。

早晨的阳光暖洋洋地照进教室，照在每一个或紧张、或自信的脸庞上。

在这祥和的氛围中，南北趴在桌子上，安详地闭着眼。走的时候应该无痛苦。

轻微的鼾声几乎成了教室里唯一的声音。

两名女生匆匆走到教室外头，把刚上交的手机打开，拍了两张南北的照片，又匆匆放了回去。

坐在座位上的姜鹿突然想起了什么，走上前粗暴地推了推南北。

“醒醒！2B！”

南北面色不悦地缓缓睁开眼，见着面前的姜鹿，万年不变的脸上快速闪过一丝笑意。

“有2B铅笔吗？”姜鹿问。

“你没带？”南北从文具盒里拿出自己的铅笔递给姜鹿。

“我带了。”姜鹿狡黠一笑，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咔嚓”一声把南北的铅笔折成了两截！

然后迅速把削好的那一头扔出窗外，自己潇洒转身离去，整个过程行云流水。

呼！

报仇了，解气。

姜鹿拍拍手。

教室里的众人纷纷提心吊胆起来。

那女生谁啊？竟然折断南北的铅笔？

考试可是南北最重视的事情了。这铅笔断了还怎么考试？

完了，南北要暴走。

姜鹿座位附近的人都纷纷把自己的文具盒护在身子底下，生怕一会殃及到他们。

南北目瞪狗带，看得一愣一愣的。

啊？

啊？

也许是因为起床气，他很长一段时间没作出任何反应。1分钟之后，南北朝姜鹿比了个中指。

就这？

看来毕竟是在考场，南北也收敛了。

监考老师走进教室核对了一下名单，赫然看见了两个无比熟悉的名字。

姜鹿南北

京曦双璧竟然都在这个班？

油然而生的幸福感袭来，监考老师眼中有泪水闪过。

平时对着一群讨债鬼，这次终于有机会近距离观察顶尖好学生的风采了。

他们一定有非常良好的习惯。到时候可以把监控调出来放给学生看。

甚至连台词他都想好了：瞧瞧人家好学生是怎么做的，再瞧瞧你们！

开考铃声一响，姜鹿像突然被抽走了魂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倒头就睡，把试卷盖在了脑袋上。

走得很安详。

南北也终于醒了，看着断掉的半截铅笔思考人生。他想找个小刀削铅笔，但是文具盒里也没把刀。研究了半天想出了个惊世骇俗的计划。

先把直尺磨锋利，然后用直尺削铅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