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果然明显迟疑了。
“这......”
我目光坚定，毫无商量余地。
皇帝无奈地点了点头。
但他也提出了自己的条件，是一个近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灵丘，只要你能将兽皇杀死，那么这宁州，便是你的封地了。”
“兽皇一死，兽族就成不了多大的气候，到那时......”
皇帝似乎已经想到自己一统人兽两族的光辉时刻，脸上挂起了淡淡的微笑。
只是，刺杀兽皇？
这真的可能吗？
“灵丘，朕相信你，听闻兽族中的狼人一族本领高强，更是有自己的秘法能隐去身形。”
他所说不假，只是，他好像忘了。
我只不过是他当年和一个兽女厮混的杂种，哪来通天的本领？
皇帝为了安定我，直接写下亲笔，只要我能刺杀兽皇，就将宁州赏给我。
我默不作声，接过。
当务之急，还是离开这吃人的皇宫比较重要。
后日一早，我就被几个侍女给套上了大红的喜服。
紧接着，一顶红色的轿子，带着十里红妆，浩浩汤汤地从皇宫出发。
临出发前，我看向了皇宫。
瑞安搂着皇帝的臂弯，说说笑笑，正开心。
没有看我一眼。
我收回了目光，将帘子放下，敛了心神。
一路上，随行的侍卫将我严密看管，不给我逃跑的机会。
就这么赶了小一个月的路程，我们总算，到达了与兽族交界的边城。
“灵丘公主，到了。”
使臣唤了我一声，将我从马车上扶了下来。
太阳光刺地我微微眯起了眼。
兽族领域很大，仅仅一个城，就有人族的州那么大。
人族一直说兽族没有开化，行为鄙夷。
但当我真正踏上这片土地时，才发现他们太狭隘了，难怪会输给兽族。
兽族人聪明，忠诚，而且相比于人族来说，他们兽形的优势，更是在战场上如破势竹。
兽族过来接亲的人，将我带去了本城的城主府。
父皇让我和亲时，并没有告诉我需要和谁成亲，我到底有些忐忑。
只是我没有想到，我能在这看见我日思夜想的人。
是狼妈！
两名羊兽人看守在房门外。
我泪眼婆娑地看着正端坐在房间内的狼妈，忍不住扑了上去。
“娘！”
我唤了一声。
这些天在皇宫受到的偏心，受到的委屈，好似都烟消云散。
从我记事起，我就和狼妈生活在宁州与兽族的交界。
狼妈说，当初捡到我时，我差点没了气息。
但好在我命硬，还是活了下来。
我们在那个小村庄安居，由于和兽族交界，村庄里的人族对我们并没有歧视。
大家都吃不饱，同病相怜，哪还有心思关注种族差异呢？
村庄里的人淳朴，于是我偶尔捕鱼之际，也会给他们送点过去。
虽然聊胜于无，但好歹也算沾上了荤腥。
我不是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世，为何会被抛弃？
但狼妈给我的爱，早已让我放弃了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她会满眼含笑地看我抓鱼，即便刚开始时一条也没抓上来，但她对我也没有苛责。
她会在打雷的夜晚温柔地给我讲述狼人一族的古老传说。
她夸我的耳朵和尾巴漂亮。


我被人族侍卫抓走时，嘴里还叼着没吃完的鱼。
金殿上，皇帝搂着我痛哭流涕，说他是我的生父，苦苦寻找我多年。
可是他看向我脑袋上的狼耳时眼里分明闪过一丝嫌恶之色。
原来，人族在两族之战中败得一塌糊涂，为了示好，他们想用和亲来缓解关系。
只是皇帝舍不得现在的宝贝女儿，便想起了当年和兽人一夜风流的产物，也就是半人半兽的我。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亲手送去了一个隐患。
一年后，我带着三十万兽军攻打至人族京都城门口。
一杆红樱枪直指城墙上怒不可遏的皇帝喊道：
“我乃兽人国大将军，人族老头，下来说话！”
......
宣华殿上。
我嘴里还在嚼吧着鱼骨头，就被侍卫架到了皇帝面前。
“陛下，狼女已经找到。”
侍卫单膝跪地，拱手报告道。
身穿金黄龙袍，与我有三分相似的人从高处走下来，看着我，不由地红了眼眶。
他小心翼翼地我搂进怀中时，连说了三个“好”字。
“孩儿，父皇终于找到你了。”
他摸了摸我的头，不着痕迹地避开了我的耳朵。
“这些年来，你在外面受苦了。”
我抬眸看向面前的皇帝，九五之尊，气质威严。
血脉之间的悸动令人做不得假，但他眼里那股装模作样的虚伪实在是太过明显。
“我不苦。”
我将鱼骨头咽了下去，脆声道。
虽然在民间我和收养自己的狼妈相依为命，但日子简单也快乐。
皇帝被驳了面子，脸色有些不好看。
周围的大臣窃窃私语起来。
“瞧她这样子，真是没有教养，竟敢这样跟陛下说话。”
“兽人性子顽劣，实做不得假。”
“还好咱们有聪明伶俐的瑞安公主。”
“要不是战败，也不至于......”
我耳朵灵敏，一字不落地将这些话尽收耳中。
面前的皇帝还没有动作，就见一个穿着鹅黄色宫装的女子捏着裙角匆匆忙忙地跑进了殿堂。
“父皇！”
她喊了声，娇俏的声音尽显委屈。
“父皇，你不要我了吗？”
是瑞安公主来了。
皇帝转头接过飞扑而来的瑞安公主，眼里的虚伪终是化成温柔。
“傻孩子，朕怎么可能不要你了呢？”
瑞安公主撇了撇嘴。
“那父皇为什么要认这个小杂种？”
她向我看过来，指着我身上那突兀的灰色狼耳和狼尾。
我被刺了下，僵了身子。
皇帝声音轻柔，好似一个耐心的父亲。
“瑞安乖，咱不看。”
“来人，拿斗篷来！”
随着他一声令下，很快就来了一个内侍，给我戴上了斗篷，全身上下遮的严严实实，只露出了我的一张脸。
我想起刚刚皇帝对我的态度，即便是抱，也不愿意触碰我的耳朵。
我想，他可能嫌脏。
可是同为他的女儿，皇帝对瑞安，却委实好的过分。
我的心脏有些闷，一股莫名的情绪涌入心头。
扯了扯斗篷，我低下了头。
如果不愿意接受我，那为什么要把遗落在民间多年的我找回来呢？


但很快，我就知道为什么了。
一名大臣走上去禀示：
“陛下，该着手准备公主的认定仪式了。”
皇帝正准备答应，就见瑞安公主嘟了嘟嘴，“哼”了一声。
“一个杂种，还值得父皇大费周章？”
皇帝看起来是特别受用瑞安公主的小性子，“哈哈”笑道：
“事态紧急，仪式就免了吧。”
大臣拱手，
“那公主的封号？”
皇帝不作思考，
“你随便取个吧，这个不重要。”
“尽快将明天和亲的事宜准备好，此事万不可马虎，不然仔细你们的脑袋！”
大臣连忙应是，退了下去。
紧接着，我被侍卫送到了一个小宫殿。
晚上，我得知了自己的封号。
他们喊我“灵丘公主”，看不出有什么特殊含义，但喊起来勉强还算好听。
而“瑞安”，祥瑞安康，主打就是一个宠爱。
两者相比，高下立见。
我鼻子有些泛酸，有点想狼妈了。
临别时，狼妈红着眼看我，她说我以后就是尊贵的公主，叫我收收性子，进了皇宫也不要被人欺负。
我知道，狼妈希望我能过上好日子。
但现在看来，这里并不能接纳我，又怎谈容下？
皇帝来到了我的宫殿。
我想了想，还是穿上了斗篷，将门打开。
“灵丘，瑞安她自小被我宠坏了，刚刚她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我抿着唇。
“嗯，我知道的。”
皇帝总算是有些欣慰了。
“你虽然遗落在民间多年，但到底还算懂事。”
“灵丘，人族和兽族的交战，我们终究还是败了，但兽族也大伤元气，只要能拖下去，人族还有希望。”
“你身为朕的女儿，人族的公主，不知可愿为了人族而牺牲一下自己？”
我的心渐渐泛起冷意。
公主的福我一天没享，我还要身为公主牺牲自己？
“请父皇明说。”
皇帝叹了口气。
“大臣们都提议和兽族和亲，以求两族安好。”
“不过就算这样，也只能维持表面和平。”
和亲？
皇帝只有一个女儿，也就是异常宠爱的瑞安公主。
他大抵是舍不得将瑞安公主送去和亲的。
所以，遗失了那么多年，需要我发挥用处时，才被找回了皇宫。
这就是我的亲生父亲吗？
我抬眸看向他，试图从他眼里找到一丝对我的不舍。
但没有。
“灵丘，瑞安她还太小，性子又顽皮骄纵，相较于她，你才是和亲的第一人选。”
“待两族安慰后，朕必能找到一网打尽兽族的方法，到那时，你就是人族的大功臣！”
虚头巴脑地说了一堆，却没有任何承诺。
看来被送去和亲是避免不了的了，我人已经在皇宫，逃也逃不出去。
“父皇，儿臣愿意为你分忧。”
“只是......”
我故意话说一半，让皇帝着急起来。
“只是什么，灵丘你说，父皇尽力满足你！”
我想起了还在两族地域交战之际的狼妈，
“父皇，儿臣想要宁州，儿臣自幼在此长大，有了感情。”
宁州毗邻皇城脚下，寸土寸金，又是商贸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