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只有我了，等养父仙去，他就陪我再参加一次高考。
于是我又等到1984年。
这年老人去世，周书文也顺利毕业。
我搬去了北京，满心欢喜准备高考，可又意外怀孕。
周书文希望我能先生孩子。
他说女人总要生孩子，孩子生了再高考也不算迟。
我被孕期反应折磨得痛苦不堪，只能妥协。
1986年，我给周书文生下一个儿子。
这次我没再提高考的事，因为儿子压根儿离不开我。
饿了要我，哭了要我，生病了还要我。
25岁的我来到了心心念念的北京，可却被儿子困到30岁。
等他生活能自理的时候，我又要接送他上下学。
我就这样一次又一次妥协，直到儿子结婚，给我生了孙子，我都没有真正解放。
我的半辈子，无非是周书文说、儿子说。
没人听我说。
就在我安慰自己接受现状时，我却无意中看见了周书文的日记。
3
他说日记是隐私，所以这么多年我从来不敢触碰。
可几百篇日记，全是他对许卿卿的爱意。
原来当年的落榜不是意外，而是一场大胆的追爱。
那个叫许卿卿的女孩复读，周书文就故意填错答案，陪在她身边。
许卿卿嫌弃学校的伙食差，他就给她带昂贵的水果蛋糕。
许卿卿觉得冷，他就逃课去买羊毛织的围巾和手套。
可这些钱，都是我在刺绣厂一针一线刺出来的。
原来我付出的一切都成全了别人。
我气得浑身颤抖，质问周书文：「既然你移情别恋，又为什么和我结婚？」
他从我手中抢过日记，眼神冷漠可怖。
「谁准你看我日记了？」
「你一个连大学都没上过的家庭主妇把上面的字认得全吗？别把所有人都想得和你一样龌龊。」
我愣怔在地。
如果不是为了他，我怎么可能上不了大学，现在却被他嫌弃没文化。
我不明白，曾经满心满眼都是我的周书文去哪儿了。
心脏抽痛，我不再同他争论，提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离开。
儿子想追来，周书文却道：「房子是我买的，她又没娘家，能去哪儿？过几天自己就回来了。」
他这
了副嘴脸，「没什么，小棋不小心把被子打湿了。」
我抱臂站在一侧，声音平静无波，「我可没说不小心，我就是故意的。」
5
周书文皱紧眉头，语气中透着警告：「梁小棋，你莫不是上班上糊涂了，胡说什么？」
他又转身看向许卿卿，眼神温柔，「睡衣薄，你小心着凉，快去休息。」
许卿卿的视线先是投向周书文，最后又落在我身上，话里话外都是委屈。
「姐姐，被子湿了周哥没地儿睡，我还是回宿舍和同学挤挤，就不打扰你了。」
她转身离开，周书文却拉住她，「女孩子大半夜回去不安全，你留下，我和小棋回厂里将就一晚。」
许卿卿红着眼睛，闻言挤出几滴眼泪，「别了周哥，姐姐不欢迎我，我看得出来，以后不来就是了。」
周书文急了，转而拉住我的手，拽得我生疼。
「你安心住，我和她现在就走。」
我一把甩开周书文，积攒许久的怨气终于爆发，「周书文，这是我租的房子，你怎么好意思的？」
周书文一愣，似乎没料到我会这样和他说话，眼里满是疑惑。
「小棋，我们之间分什么你的我的？」
我冷笑，「你别叫我小棋，叫我妈吧，毕竟我供你吃喝又供你复读，现在还得供你找女人，和养儿子有什么区别？」
周书文闻言梗着脖子狡辩：「梁小棋！你给我花的钱我以后都要还你，你至于吗？」
我一巴掌扇在周书文脸上：「谁准你叫你妈的名字了？」
这一巴掌我用了十足十的力，清脆的声音在出租屋回荡。
周书文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我。
许卿卿护在周书文面前，语气满是指责：「你怎么打人啊，简直像个泼妇！」
我放下打疼的左手，又抬起右手，一巴掌补在她脸上。
「妈打儿子天经地义，你一个外人插什么嘴？」
6
许卿卿捂住脸，眼泪夺眶而出。
周书文立刻把她拉到身后，脸都气红了，「梁小棋，你疯了？」
我甩给周书文纸笔，「懒得和你多说，签字。」
周书文皱着眉头捡起东西，看清上面的内容后虚伪的面具再也戴不下去。
他怒目圆睁，「欠条？」

越来越紧，「梁小棋，我逃课过来找你，解释得再清楚不过，你究竟要闹脾气到什么时候？」
他使劲拽住我，语气不耐。
我掰开他的手，「我们分手，你赶紧走。」
周书文没把我提的分手当回事，只觉得我在吃醋赌气，还想来抱我。
争执间，兜里的单词小本掉在地上，周书文眼疾手快地捡起来。
「你在厂里还要背单词？」
我一把夺过，「关你什么事？」
周书文猛地盯着我，「你不会在准备高考吧？」
我没说话，他扯了扯嘴角，似乎觉得我很荒唐。
「梁小棋，你考不上的。」
「之前考上是运气，现在你已经退学快半年，你以为高考是你想考就能考的？」
周书文尖酸的模样和上辈子逐渐重合，我冷声，「不用你管。」
周书文瞪着我，「好，那你苦了累了可别找我抱怨。」
「不过你答应了要供我复读，马上要交资料费了，你别因为备考食言。」
我气笑了，大步离开。
供他复读？做梦吧！
没了我，我看周书文这辈子能闯出什么名堂。

么一说，我果然不再看见儿子的身影。
我失望极了，恍惚中出了车祸。
倒在血泊里的时候，心上的痛比身上的痛更甚。
围着周书文和儿子转了大半辈子，到头来除了一把被撞碎的老骨头，我竟然什么都不剩。
4
思绪回笼，我坐在小小的出租屋，一口牙都要咬碎。
既然重来一次，那就是老天给我的机会。
我激动地制定好学习计划，分配好存款。
门锁转动，进来两个人。
不出意外的，是周书文。
可他身后还跟着一个漂亮女生。
周书文没想到本该在工厂上夜班的我会出现在这里，眼神有一瞬间的慌乱。
「你怎么回来了？」
我还没开口，他身后的女生便喊冷。
周书文顾不得追问我，立马拉着女生进屋。
「这是许卿卿，复读班的班长。」
许卿卿很白，眼睛大，穿着时髦的夹克，看起来活力四射。
见我盯着她，许卿卿朝我一笑，「姐姐好。」
我还没答话，她转身就进了浴室。
看她熟练的样子，周书文慢吞吞和我解释。
「小棋，卿卿是我同学，她宿舍太吵闹，不利于复习，我就做了主让她在这里暂住段时间。」
周书文这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实在让我火大。
当初我想住工厂宿舍，周书文却让我再租套房子，方便他假期来看我。
虽然这样一来我的压力更大了，但一想到能见到他，我欣然答应，还给了他一把备用钥匙。
可看现在一看，这房子是为什么租的还不一定呢。
见我不说话，他又补上一句：「下次回来提前和我打个招呼，不然床小，委屈了人家。」
话落他自顾自铺被子，又把我的睡衣放在浴室门口，俨然一副主人姿态。
我静静地看着他打好地铺，从厨房端来一盆热水，对着他当头就是一泼。
地上的被子被打湿，在阴冷的空中冒着热气。
周书文烫到手，瞬间从地上站起来。
他眉宇间隐隐有怒气，「你干什么？」
我面无表情，「洗洗脏东西。」
他正要发作，洗完澡的许卿卿出来了。
她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柔柔开口：「周哥，这是怎么了？」
周书文突然换

我瞥了周书文一眼，「这段日子我给你花的钱你得还我，留个字据我才安心。」
周书文紧紧攥着欠条，不相信我来了真的。
一旁的许卿卿见周书文迟迟不签字，一把夺过欠条，替他做了主。
「拿去，几个破钱在意成这样！」
周书文反应过来后脸上闪过一抹烦躁，可碍于许卿卿，没有发作。
我冷眼看着周书文，「给你一个月，一个月不还钱就翻十倍。」
周书文咬着牙，「我已经向你解释了，你到底在置什么气？」
我的视线在许卿卿和周书文脸上转了一圈，最后露出一个嘲讽的神情。
「你们俩配我置气？赶紧走，别耽误我睡觉！」
周书文被我下了面子，拉上瞪我的许卿卿面色铁青地走了。
我收起备用钥匙，第二天一早就找师傅换了锁。
还购置了一台电暖炉，用于复习时取暖。
上辈子是我蠢，燃了自己暖了别人，到头来只剩下一根野草的灰烬。
这辈子谁也别想阻止我改变人生。
7
凭着记忆和经验，我没有报班，自己买了资料复习。
高考制度恢复没几年，正是最激烈的时候，我一刻也不敢停歇。
终于抽出时间去买菜，就被守电话亭的大爷叫住。
「小苏，今天小周给你打过电话。」
我对着大爷笑笑：「我早就和他分开了，他估计是打错了。」
说完我就步履匆匆去了菜市。
等我回家的时候，却看见了揣着烤红薯的周书文。
他身形高挑，外貌清俊，大爷和他相熟，正给他倒热水。
看着倒是人模狗样，可惜是个黑心的。
我面无表情地上前，他看见我后急忙迎上来。
「小棋，你怎么不接我的电话？」
我看都没看他一眼，沉默着往里走。
他亦步亦趋地跟上。
「还在生气？我和卿卿真没什么，她平时帮我颇多，我总不能连张床都不借。」
听到这里，我停下脚步。
「你借？房子是你租的吗你就借？」
周书文一噎，脸色有些不好：「是我没考虑周全，我以为我们之间不讲那些。」
我冷哼一声，「我在厂里吃苦，你在外面追人，我看你会考虑得很。」
周书文眉头蹙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