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好清单后的第二天，她一早便骑着马等候在了城门外。

只是，她从日出等到日落，也没等到他的身影。

月亮爬上树梢，凄凉的将她身影倒影在水面上。

她在原地看了许久，才骑着马慢慢的回到宫里。

栓马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一大早，顾云起便带着柳芊芊出宫祈福了。

听说是柳芊芊求着要他陪一起去的，说是两人即将大婚，所以要去佛祖面前祈福，保佑两人将来恩爱长久。

祈福，她记得，他们也一起去过。

小时候她身体不好，老是生病，听人说寒山寺的菩萨最灵，不过需要信徒三拜九叩到佛祖面前，将祈福之人的名字写在红绸之上，挂在祈愿树上，方能灵验。

向来不信鬼神之说的顾云起，竟然真的去了。

他求了九百九十九条红绸，几乎挂满了整棵许愿树，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莫时宜的名字。

“愿阿宜岁岁平安，长宁喜乐！”

如今，他再去祈福，想要菩萨保佑的人，也变了。

数年过去了，不知许愿树上红绸的名字可曾褪色，他若是看到自己的名字，心中可会有一丁点儿的动情？

动情，怎么可能，他如今满心满眼，都只有柳芊芊一个人，她到底还在奢望些什么？

想到这儿，她自嘲的笑了笑，然后揉了揉眼睛，将掌心那张列好的清单撕得粉碎。

回宫时，她正好遇到了回来的顾云起和柳芊芊。

两人携手前行，好不恩爱。

见到她，顾云起眸光闪了闪，主动解释道：“今日朕有事要陪芊芊，朕答应你的事，日后有时间一定陪你。”

她苦笑着扯了扯唇，却什么都没有说。

没有时间了，她明天，就要死了。

大婚之日，莫时宜通报入殿见了顾云起最后一面。

彼时他正穿着大婚的华服，俊朗神逸而又庄严。

看到他这幅模样，她有一刹那的恍惚。

曾几何时，她也曾幻想过，他穿上大婚的衣服，而站在他身边的人，会是自己。

可如此方知，一切，终究都是她的执念与幻想罢了。

她从口袋里，拿出那枚出征前他给自己的玉佩。

这枚玉佩支撑着她在塞外风吹雨淋了整整一年，每次快要坚持不下去时，她都会把玉佩拿出来放在掌心仔仔细细的看。

再坚持久一点，很快，就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了。

她看着玉佩，就好像顾云起一直都陪在自己的身边。

看到她拿出玉佩，顾云起的脸色却变了。

他以为她又要提和自己在一起的那种荒唐要求，眼神瞬间染上了怒意。

“莫时宜，你又想要做什么！”

“朕已经告诉过你许多次，你与朕之间，永远都只可能是兄妹。”

“那些荒唐心思，非分之想，你永远都不许再想！”

莫时宜的嘴角挂着苦涩的笑，她俯身跪拜，将玉佩高举到他的面前，语气是从未有过的释然。

“皇兄，你误会了。”

“莫时宜确有所求，可我唯一的请求，不是同你携手白头，而是惟愿皇兄安康，万岁万岁，万万岁。”




“莫时宜，你当真要以魂飞魄散，永生不能投胎的代价换得重返人间七日？”

听到阎王的声音，莫时宜缓缓抬眸，许久才扭头看向身旁的尸身。

那是她的尸体，此刻头颅被砍下，浑身上下满是箭伤，多得数不清的伤口，见证着她生前经历了怎样一番大战。

好可惜啊，分明她只差一点点，就能回到顾云起的身边了。

可如今她身首异处，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她扯了扯唇，“是，我要回去。”

头顶传来叹息之声，再次开口时，阎王的声音越发深沉。

“世间多痴儿，罢了，既然如此，你便回去，但你要记住，回去的代价是，七日后，这天地间便再无你莫时宜。”

随着一道强光袭来，莫时宜瞬间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人已经站在了皇宫的城墙外。

此刻再回到如此熟悉之地，她莫名有了一丝恍若隔世之感。

还记得第一次进入这道宫墙，还是十岁那年，顾云起牵着她的手走进来，将她带到布置好的东宫厢房，蹲下身子温柔的告诉她。

“阿宜，从今往后，你便唤我皇兄，我会照顾你。”

莫时宜是骠骑将军的女儿，当年边城一战，死伤无数，骠骑将军一族全部战死沙场，唯独留下一个她。

她成了孤儿，那时候还是太子的顾云起请旨求了陛下，将她接进东宫，悉心照顾，他只比她大五岁，却一手将她养到如今身手矫捷，英姿飒爽的模样。

两人一直以兄妹相称，直到陛下薨逝，身为太子的顾云起登基成了帝王，而她，也成了他最宠爱的皇妹。

可没人知道的是，她并不想当他的妹妹。

这些年的相处，早就让莫时宜对他情根深种，每晚，她都会在密室描摹出一张他的画像，细细珍藏。

画到上千张的时候，她的满室画像被顾云起发现，那颗爱慕之心也昭然若揭，顾云起既震惊又荒唐，自此慌了神，对她骤然疏远起来。

莫时宜既不想放弃对他的爱慕，却又无能为力他的疏远。

直到边疆战士告急，朝中无将可用，顾云起发出皇榜，谁能自请出征，他便赠予此人皇家玉佩，持此玉佩者，帝王可应承其一个要求。

为了能和他在一起，莫时宜毫不犹豫的揭了榜，连夜便领兵出了城！

她本就是将门之女，自然继承了父亲的骁勇善战。

自她出征以来，打得敌方节节败退，一连夺回边塞十二城。

只是在捷报频传中，她却死在了最后一场战役里。

莫时宜看着这曾经最熟悉的地方，眼眶不禁有了热泪，她手持红缨枪，大步走向顾云起的寝殿。

只是她没想到，她进去的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顾云起坐在杏花秋千架下，正在喂另一个女人吃蜜饯。

她身子一僵，瞬间怔住。

顾云起把她当掌上明珠一般从小宠到大，在他的身边从来没有出现过别的女人，更别说带到自己的寝殿里来，这是第一个。

见到莫时宜，顾云起也十分震惊，他眉头微拧，语气自带着帝王的威严。

“大军不是要七日后才返回京中吗？你为何这么早便到了。”

闻言，她心脏骤然一痛。

是啊，她的死讯还没传回来，故而他也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于是她扯了个谎道：“因为我想皇兄了，所以就先回来了。”

顾云起眉头顿时拧成一个川字，骤然起身，“胡闹！”

“不要以为打了胜仗就可以目无军纪，无法无天！”

眼见他发怒，身边的女子温柔的打着圆场。

“莫将军终究还是个小姑娘，陛下，您别同她计较。”

方才还满眼怒火的顾云起，听到她的劝慰，神色瞬间就变得温柔，他微微点头没再多说。

莫时宜不知道眼前女子是谁，手心掐出一片血红，好半会才从腰间拿出令牌：“皇兄是否还记得，可以答应出征主将一个条件。”

曾经，她的愿望便是与他携手白头，共度此生。

可如今，她死了。

所以，她的愿望便成了同他相爱七日。

哪怕，她要付出的代价是魂飞魄散，她也甘之若饴。

可顾云起似乎知道她想说什么，在她开口前，直接抢先道：“朕正打算颁布圣旨，封芊芊为皇后，你要提的条件以后再说。”

她难以置信的抬起头看着他，却只看到他清冷的眸子温柔看向旁人。

“届时大军凯旋归来，正好普天同庆。”

一旁的柳芊芊激动的跪在地上，面上是藏不住的欢喜。

莫时宜站在两人身边，只觉得迎面一盆冷水浇来，四肢百骸都冷得彻底。

她不甘心的看着他：“皇兄是真的喜欢她吗？不是因为要拒绝我才……”

话音未落，顾云起便呵斥着打断道：“够了，休得胡言！”

“朕与芊芊要安歇了，你若想守在这儿就在这儿守着吧！”

他挽着柳芊芊走进宫殿，红烛燃起，两人相依的身影倒影在窗纸上，恩爱而又缠绵。

月色一点一点暗淡，里头的情话和呻吟声，却毫不间断。

莫时宜站在门口，就那样痴痴的守了一夜。

天色微明，她看着红烛熄灭，只觉心如刀割，那抹爱意也终于被烧得彻底。

她低声喃喃。

“皇兄，这七日是我偷来的，本以为可以和你相爱，哪怕只有七日，我也心甘情愿，可你却视我为洪水猛兽。”

“我们终究是有缘无分，你放心，七日后，世间再无莫时宜，我会彻底消失在你的世界。”




莫时宜扯了扯唇，她想解释，却又放弃了。

因为她知道，她说的话，顾云起根本就不会相信。

她只是无力的抬头看着他，“所以，皇兄这么晚拉我起来，是想要干什么？”

顾云起微微怔了怔，他以为她会否认，会吵闹，却没想到她反应会如此平淡。

“道歉，朕要你去给芊芊道歉。”

如今她已经只剩下两天的时间，早就筋疲力竭，更不想把自己最后的时间，都浪费在柳芊芊的身上。

于是，她强忍着委屈，走到柳芊芊的面前，朝她鞠了一个躬。

“对不起，柳小姐。”

完毕，她扭头看向顾云起。

“皇兄，这样可以了吗？”

顾云起的眸中暗芒闪烁，他看了她许久，心头不知为何很不是滋味。

分明是自己让她来道歉的，可看到她发红的眼眶，他的胸口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让他快要窒息。

他正要开口安慰她几句，柳芊芊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时宜妹妹，你别这样，我受不起。”

说完，她的眼中莫名有了泪意。

“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时宜妹妹了，尽管我百般向你示好，你还是容不下我。”

“可是，再怎么说我也是你的皇嫂，你再不喜欢我，也不能对我下这样的毒手啊……”

她说得可怜至极，一副自己受尽了委屈的模样，让不知情的人看了，只会觉得莫时宜是个无理取闹，心肠恶毒的人。

偏偏顾云起，最吃她这套。

见到她这幅模样，便立马为她出头。

“莫时宜，你当真不知悔改，朕要你立誓，以后绝不再做伤害芊芊的事，若违此誓，你便从这宫里滚出去，此生都不准回宫！”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莫时宜说这样的重话，想必他真的是爱极了柳芊芊。

莫时宜苦笑着举起手，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我以莫氏全族起誓，此生，我绝不会再伤害柳小姐。”

她以前没有伤害过她，以后也不会。

因为，她没有机会了啊。

很快，她就要魂飞魄散，自此，世间再无她。

见她如此顺从，顾云起终于满意，松了口让她先回去休息。

她却没有离开，反倒是和他提了一个请求。

“皇兄，明日文武百官休沐不用上朝，可否请你，陪我一日。”

顾云起微微扬眉，本想拒绝，可看着她期盼的眼神，他竟然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不知为何，他心中有一个声音告诉自己，答应她，答应她，否则你会后悔终生。

回去后，莫时宜便亲自列了一份清单。

名曰，明日要和皇兄所做的所有事事情。

第一件，她想和他在城外骑马，就像小时候那样，他总是不快不慢刚刚好和她保持一个身位的距离，只为了时刻能保护她的安危。

第二件，她想要亲自做一碗面给他吃，这些年，每次的生辰，她都会亲自做长寿面给他吃，如今她快要死了，这是最后一次。

第三件，她想和他如同普通百姓那般，逛一逛京城的夜市，赏一赏花灯，猜猜灯谜。

他那样才华横溢，一定可以把灯笼铺的所有灯笼，都给她赢回来。

第四件……




顾云起神色一怔，下一刻，毫不犹豫的命人上前割莫时宜的腕取血。

众人涌了上来，想要制住莫时宜，她木然的看着眼前人，竟然忘记了挣扎。

太医握住她的手腕，本想划刀，却不知为何忽然神色大变。

“莫将军，你为何没有脉搏？！”

听到此话的顾云起顿时变了脸色，立马便要上前查看。

莫时宜终于回过身来，她已经死了，自然是不会有脉搏的，可她的死讯还没传回来，她还不能被发现。

于是她赶忙退后几步和他保持距离，“我再说最后一次，我没有碰过柳芊芊分毫，一切都是她自导自演。”

“皇兄，你信我，还是信她？”

顾云起没有片刻的迟疑。

“我自然信芊芊。”

他的声音那样凉薄，刺得她心口一阵一阵的疼。

以前，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站在她的那边，相信她，保护她。

可如今……

她不由得苦涩的笑出声来。

“好，好，好！”

她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然后拿起匕首，狠狠刺向自己的胸口。

而后，用力一剜！

无视众人惊惧的神色，她脸色苍白，接了满满一碗心头血。

“这个，更好入药。”

话落，她捂住胸口，踉踉跄跄的离去。

回去后的莫时宜疼得几乎撕心裂肺，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无法减轻半点痛苦。

来人间时阎王就曾警告过她，重返阳间不可损害肉体，损害一分，痛不欲生百倍。

可这才第一天，她就破戒了。

这一夜，她躺在床上浑浑噩噩的，耳边不断传来门外婢女们的议论声。

“你们听说了吗，陛下在柳姑娘的床边守了整整一个晚上，为了照顾她，可真是寸步不离。”

“可不是吗，连汤药都是亲自喂到嘴边的。”

“除了莫将军，还有谁得到过这样的待遇啊。”

“那不一样，陛下对莫将军，是兄妹之情，对柳姑娘才是男女之情。更何况今夜，为了柳姑娘，陛下可是对莫将军生了大气了，还逼着她剜心头血给柳姑娘解毒呢！”

闻言，莫时宜苦涩的勾了勾唇。

是啊，如今在顾云起的心中，最重要的，再也不是她了。

她躺了整整一夜，滔天的汹涌痛意才终于缓解了几分。

起来后，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烧掉所有和顾云起有关的东西。

如今他马上要和柳芊芊大婚，她也死了，这些东西就不该再存在这个世界上。

然后，她带着纸钱，去了莫家的祖坟。

莫家一族全都为国战死，全都葬在这儿，几天后她的尸体运回来，也会葬在此地。

她跪在爹娘的坟墓前，双手轻轻抚摸着墓碑：“爹爹，娘亲，这是女儿最后一次来看你们。”

“女儿不孝，很快便会魂飞魄散，不入轮回，连来世孝顺二位这样的承诺都做不到。”

“女儿只愿爹爹娘亲来世过得幸福，便再没有遗憾了。”

从墓地回来以后，她又给自己准备了一切葬礼该用的东西。

棺木，纸钱，挽联，还有缝补头颅的线。

还剩几天，她的尸体就会随大军回京，她不希望自己死了还要给顾云起添麻烦。

可是，她准备这些东西的消息，不知道怎么传进了顾云起的耳朵里。

翌日，他带着柳芊芊，气势汹汹的冲进她的别院，将那些东西一股脑扔在地上。

“莫时宜，你想干什么？”

柳芊芊在一旁显得分外委屈：“时宜，宫中很快便要大婚，难道你是不想让我嫁给陛下，才故意弄这些晦气的东西咒我吗？”

她的话让顾云起怒火更甚：“你太不懂事了，还要如此任性到什么时候？”

莫时宜正要开口解释，门外忽然来传话。

“陛下，边疆急报！”




不知为何，看着她这幅模样，顾云起的心脏忽然骤然紧缩了一下，而后像是打翻了什么，心头涌上万千酸楚异样。

那种异样，从她回来起的那一刻便开始了，可是具体是什么不对，他却说不上来。

他沉默的看着她，许久之后，才薄唇微动，唤她平身。

“你想通了便好。”

“你我是兄妹，此生绝无可能。”

“作为兄长，朕会照顾你一辈子。”

她没有回答，只是缓缓起身看着他，仿佛要将他的面容刻进自己的脑海。

许久后，顾云起才再次开口。

“吉时快到了，你回宫好好打扮打扮，好参加大婚典礼。”

“今日大军也会班师回朝，你作为主将，理应在场。”

说完，他便直接转身离开。

看着他渐渐消失的背影，莫时宜的视线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她去不了了，今日，就是她魂飞魄散之时。

从今往后，上天入地，天涯海角，世间再也不会有她莫时宜。

周围的环境渐渐暗淡起来，阎王的声音缓缓传来。

“莫时宜，七日之期已到，你可有悔？”

她在心中问自己，后悔吗？

是该后悔当年跟在顾云起的身后入了东宫，从此对他情根深种，矢志不渝。

还是后悔为了和他在一起，领军前往边塞，最后落得个身首异处的结局？

回忆碎片在眼前走马观花般上映，她看着那一幕幕他给自己的关心和爱护，眼角不自觉落下一滴泪。

是他在每个噩梦缠身的夜晚，一夜一夜的陪着她。

是他教会自己弹琴，写字，念诗。

是他请来最好的师傅，让她传承莫家的剑法与兵书。

生病时，是他照顾她，陪伴她，守护她。

难过时，亦是他想尽办法哄她开心，牵着她的手走过一个又一个的长廊。

爹娘去世以后，是他给了自己一个家。

此生，若是没有认识他，当真是半点欢愉也无。

爱上他，不悔。

唯一后悔的是，她不该让他知晓自己的心意，以至于两人最后变成如今这样生疏冷淡的模样。

她扯了扯唇，闭上眼，没有回答阎王的话。

“带我走吧。”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她的身体渐渐变得虚空，紧接着化作无数碎片，彻底消失，魂飞魄散。

大殿上，帝后的婚礼大典，正在进行中。

顾云起牵着柳芊芊上了祭台，却始终没有看到莫时宜的身影。

他的眼神心不在焉的看向远方，莫名有些心慌。

祭祀忍不住上前询问：“陛下，吉时已到，可要行礼？”

他看着属于莫时宜却空着的位置，微微蹙眉。

“不急，等大军归来，普天同庆。”

说完，他侧身示意贴身太监靠前，压低声音道：“阿宜去哪儿了，这种日子她不在成何体统，速去寻她回来！”

太监刚刚下去，宫外便传来捷报，塞外的将士们已经凯旋归来！

众人大喜，守城的士兵立刻打开城门。

随着城门缓缓打开，所有人的喜色瞬间僵在脸上。

大军奏响哀乐，漫天飞舞着白色的纸钱，众人抬着一具棺木浩浩荡荡的往祭台的方向走来。

为首的将士，嗓音高亢而又悲凉。

“莫将军！众将士带您魂归故里！”

“我们，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