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依依私下找到我，质问我为什么回国。
我无奈一笑：“我总不能一辈子在国外吧。”
接着我又安抚她道：“别担心，之前姜翌跟我说过，要给你全世界最盛大的婚礼。”
那是我陪在他身边的时候。
被赶出家的富家子姜翌落魄无比，经常都有人来欺负他。
最严重那次，我和以往一样，挡在他身前，报警。
也是唯一一次，在警察来之前被人打得嘴角鲜血淋漓。
他们离开后，姜翌闻到我脸上的血腥味，失焦的双眼通红蓄泪。
“对不起，是我拖累你。”
“李依依，相信我，我一定会给你全世界最盛大的婚礼。”
记得当时我把这句话报备给她。
远在英国的李依依隔了48小时，才回复了一个不屑的表情。
此刻经过我的提醒，她脸上的表情才显得缓和。
“知道就好，别忘了你是我花钱雇的，姜翌是不会喜欢你这种干瘪无趣的女人，你别痴心妄想了。”
“你最好主动离姜翌远点，否则别怪我不念亲情！”
撂下这句狠话，李依依愤然离开。
亲情。
我和李依依之间的亲情，在她跟着父亲入赘李家，还伤害母亲的时候，就已经荡然无存了。
而事实上，我也没办法离姜翌太远。
作为优质合作商，公司受邀参加姜氏集团年会。
我是新任的策划部主管，总监带着我到处跟人打招呼，免不了要喝酒。
半小时后，我一个人在厕所吐得昏天暗地。
不远处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我心脏怦怦跳。
“蒋如意。”
我喉咙发紧，转身问道：“姜总，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姜翌不说话，用能穿透人的眼神，看着我。
“记性好，刚才你领导介绍你的时候，记住了。”
他似乎是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我的局促，过了两秒才淡淡开口，
“近期姜氏有个艺术品展，我希望由你来策划。”
“上次的新项目发布会，很成功。”
领导知道这件事后，欣慰感慨。
可在我印象中的他，却是个桀骜好强的少年。
肌肤相亲时，他一定要掌握主动权。
“看不见，也不影响我取悦你，你别动，让我来。”
他低沉沙哑的声线，似乎还回荡在耳畔。
回过神，我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
为什么还忘不掉？
一周后，领导把我叫过去，
说姜氏集团总裁姜翌和一线女明星订婚在即，要开个记者招待会和派对。
“姜总指定要你来策划执行。”
上次新项目上的访谈之后，他们在热搜上挂了一个月。
男才女貌，高冷总裁和明艳女明星，强强CP。
网民嗑生嗑死。
李依依的助理找到我，叮嘱我，尽量引导他们说甜蜜的相处细节，她下来好买热搜。
“OK。”
招待会有直播。
观众陆续涌入，有网友问姜翌，能不能形容一下当时的感觉。
李依依巧笑嫣然地看着他，期待着他说些可以让大家都更加艳羡他俩的话。
“其实刚开始依依挺嫌弃我的。”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李依依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她目光闪烁，拿起话筒解释：“我想可能是那时候我工作.....”
“没关系，人之常情。”
姜翌漫不经心地转移了话题，“而且后来她一直都很好。”
他嘴角勾着一抹笑意，是属于他独有的小表情。
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上位者的笑容。


那五年我没有嫌弃过他，他一直都知道。
刚开始他情绪不稳定。
我请了假每天都陪着他，他不说话我也不说，只是静静地在他身边，察觉他所有的需求。
他常常让我滚，骂我虚情假意。
同时自己气得青筋暴涨，我很怕他这样会伤害到自己，
于是在他再一次摔破了一地碗碟后，吻了他。
一直到察觉他身体僵硬脖颈通红，才松开他的唇瓣。
“虚情假意吗?”
“你感受一下，是不是虚情假意。”
我喘着粗气，拉起他比我宽大的手掌放在我身上。
他的呼吸，急促紊乱。
“做好的饭菜都被你浪费了，正好，我们都别吃了。”
我用小脾气掩饰着尴尬。
他拥住我，低头吻了下来。
那夜，卧室床头的台灯亮到了凌晨。
后来节目结束后，我不经意看到李依依追在姜翌后面，要跟他解释。
姜翌把她揽进怀里，说刚才是逗她的。
“我没有感受到你嫌弃我。”
那感觉像是宠溺，更像是敷衍。
“你讨厌~！”
李依依跺脚撒娇，对不远处的我投来得意的神色。
为了避免被李依依找茬，我选择尽量躲在办公室办公，不去对接姜氏的业务。
可今天领导却说，新项目姜总点名我要去对接。
站在他办公室门前这一刻，我有些发愣。
落地窗外阳光充沛，他闭目养神，睁开眼的刹那，时空交叠。
我仿佛回到了从前，每次下班后回家，他在夕阳的光线下，安坐着，等我回家。
“蒋策划，姜氏这个新的营销项目我希望由你来跟进。”
我沉默，随后婉拒，“姜先生，我刚进公司不久，这么大......”
“我看过你过往的案例，这种规模的项目对你来说很简单。”
姜翌不疾不徐，说完后，又用那种不容拒绝的眼神看我。
谁能想到，那个目光懵懂的少年，如今只需要随意一个眼神就能拿住别人。
他慵懒而笃定的神情，似乎在告诉我，这个项目我今天必须接。
“毕竟，你也不算很有钱。至少这个年纪，理所应当贪图名利，再说，你也不具备躺平的资格。”
他说的话很一针见血。
我家境不好而且贪图名利，同时也具备拿下这个项目的能力。
唯一的顾虑是，节外生枝。
此后，一发不可收拾。
凡事姜氏集团对接我们公司的业务，都指定由我负责。
即便不由我亲自策划执行，也归我管理。
由此所有项目提成，我都占大头。
姜翌没有再单独找我，却常常会让自己的助理以其自己的名义，关心我的工作难度大不大，需不需要帮忙解决问题。
项目之外的帮助，我都拒绝了。
但一份合同还是地狠狠摔在了我脸上。
李依依愤怒的脸在我面前放大了几倍。
“蒋如意，你真是他么的死绿茶！我让你离姜翌远点你聋了吗？”
虽然我们是双胞胎，但她的性格更像爸爸。
十五年前，父亲为了名利可以抛妻弃子，入赘有钱有势的李家。
她当时是抱着爸爸的大腿拼命求他，说自己去了李家也改姓，再也不见我和妈妈，爸爸看她可怜又有“上进心”，才带上了她。
后来我们再也没见过面。
直到当时和她有婚约的姜家少爷出意外失明。
她作为刚出道的小艺人，怕被爆黑料，不能直接甩了他，于是来找我我，让我收钱办事。
当然，姜翌复明之后，她最想要的是我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至少不要出现在他们俩面前。
所以如今她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拽住我，扬手就是一巴掌——
“你太贪心了！”


“这就是你勾引别人未婚夫的下场！”
现场没人敢上去拉她，因为她是姜翌的未婚妻。
她手势示意众人不要太激动，继续指控——
“大家想想，一个刚回国入职的年轻策划，就能接手姜氏集团几乎所有广告宣传和活动策划业务，项目累积价值超千万，提成和油水起码几百万......”
“在圈子里塑造了吃苦耐劳辛勤奋斗的人设，一时间还成为许多人学习和赞美的对象。”
“都以为是什么天才，原来也是靠这种身体交易......不过蒋如意，你也不想想，姜翌这么爱我，怎么可能对你这种杂草动真心？”
“付出自己的身体和名誉就为了得到几百万，如今搞得声名狼藉，你不觉得自己很愚蠢么？”
李依依站在台上，仿佛是将我踩在脚下的女王。
众目睽睽，全场屏息，注视着我一步步踏上舞台。
这种时候，逃离对我都没有任何好处。
在李依依还没回过神时，我从她手中拿过话筒：
“李小姐，我觉得，您纯粹是吃太饱撑的。”
“所以您才会觉得别人和你一样，吃饱没事干。”
台下的人本来还在观望，看我这么气定神闲的反驳，不禁都有些好奇。
“也对，一部戏上千万片酬，自然想不到，策划做方案需要熬夜一周，对接资源要一周，现场执行出了茬子还要罚款。如果是钱色交易，我不如直接拿钱来得轻松？”
“还有，我想你可能也不太了解姜总，他执掌姜氏每一个决策都需要脑子，会蠢到用业务来换我服务么？”
台下安静了一会儿，随即便炸锅。
议论的议论，嘲笑的嘲笑。
李依依没想到局面会变成这样，顿时恼羞成怒。
“可这个你又作何解释？”
LED屏上出现了几张私 密照。
是我的。
“这些都是你发到姜翌手机上的。”
“难不成你的目的并不是想钱色交易，而是做姜太太？”
李依依步步紧逼。
全场再次哗然。
此时，众人的目光转向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向舞台走来。
姜翌没有看李依依，而是盯着我看了几秒。
观众吃瓜的情绪高涨，这些照片，我真的没法拿出证据。
台下的议论声越来越大。
“啧啧，就这身材还敢给姜翌发私 密照。”
“刚才还以为真是被冤枉的，现在看来，演戏倒是不输女明星呢。”
“下作，还不如真的直接卖！”
我盯着姜翌，这个现场我唯一熟悉的人，似乎成了我此刻的精神支点。
他没再看我，而是睥睨着一脸委屈的李依依：“你在做什么？”
李依依眼眶红了，委屈道：“姜翌，她在勾引你。”
“为了长期留在你身边，瓦解我们之间的感情......”
姜翌转头看向我：“是吗？”
姜翌，明明是你要让我做这些的项目。
如今却反问我？
此刻李依依再次望向我的眼神里，充满了碾杀的快意。
原本我们应该是最亲的姐妹。
可她却一次又一次地选择了利益。
在我并没有对她产生实质性的威胁时，她用实际行动主动抹杀我的未来。
思及此，我嘲弄地一笑，握紧话筒开口：
“姜总，项目是谁主动给的，我不想在这里和你争辩。而在没有确凿证据的前提下，您的未婚妻如此为难一个打工人，照片来源也不清晰。”
“如果姜总要为了维护她，选择对事实的真相视而不见，把脏水泼到我身上，那我没什么好说的。”
“今天发生的一切如果被以讹传讹，足以断了一个普通人的前程。但即便面对的是姜氏集团，我也一定会把真相如实发布，还自己一个清白。”
生来桀骜不羁的姜翌，恐怕从感受过他人这样底气十足的对抗。
甚至还有威胁。
他与我四目相对。
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你说的有道理。”
“可是......”
“我怎么觉得，蒋小姐确实就是喜欢我呢？”
果然。
曾经那个少年已经死了。
为了自己的未婚妻，姜翌不惜污蔑我。
全场注视下，姜翌从黑色高领毛衣里轻扯出一个观音玉坠。
“要是不喜欢，你怎么会送我这个呢？”
玉通透温润，散发着柔光。
看就是被人一直戴着，养得很好。
姜翌20岁生日，我去庙里求给他的。
过去的十多年，他的生日总是众星捧月，唯有那次，只有我陪着他。
我让他别动，亲手给他戴上。
“男戴观音女带佛，保平安。”
他抱着我的腰，轻轻蹭着我，“那我不要保平安，我要保别的。”
我弯身捧着他的脸，轻轻啄了一下，“你要保什么？”
“保你永远在我身边。”
过往的场景仿若在眼前。
我愣神半晌，才开口道：“姜总，这不是我送你的。”
姜翌扬唇微笑，走到我身边，“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为了50万，我冒充妹妹李依依照顾她失明的未婚夫两年。
姜翌复明后，我被安排出国。
两年后，我又和姜翌意外重遇。
记者问他，“在您失明后，李小姐照顾你五年，请问你是否会娶她为妻呢？”
姜翌清冽的目光轻扫全场，在我身上轻轻掠过，随后声音笃定，“当然。”
......
回国后，我就职的公司是姜氏集团长期广告活动策划供应商。
姜氏的新项目发布会上，众人议论纷纷。
“4年前姜氏权力斗争，姜翌被赶出姜家，听说当时眼睛也瞎了...”
“对啊，运气这东西就是弄人，如今姜翌居然成了姜氏掌权人。”
“但听说全靠他那个演员女朋友李依依呢，如今出双入对，结婚估计是板上钉钉。”
听着这些话，我站在一旁，略有些局促。
台上的姜翌，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单薄的少年。
面部轮廓从清秀斯文变得坚毅挺拔，俨然一股贵胄之气。
会议结束，我被众人挤向走道。
身材高大穿着灰色高定西服的姜翌，被众人簇拥着向前，途径我时，他的眼神没有一丝闪烁。
“借过。”
他淡淡开口，像风一样掠过。
他失明时没见过我的样子，如今更不可能记得我。
两小时后，晚宴厅，我作为活动主策划，也在现场。
李依依见了我，像见了鬼一样。
她如今是炙手可热的当红女星，刚才记者还顺势八卦问了她，照顾姜翌的同时还要拍戏，有没有想过放弃。
李依依温柔婉转道，“怎么可能呢，姜翌在我心中一直是完美的男人，为了他辛苦也值得。”
接着又有人追问她照顾姜翌那两年，有没有发生什么印象深刻的事。
她唇边的弧度突然就僵住了。
把失明的姜翌交给我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姜翌，怎么可能记得什么深刻的事。
场面一度尴尬，最后还是姜翌拿起话筒，解围道：“我们之间的这段回忆，暂时还不想和任何人分享。”
与此同时，我能感觉到姜翌的目光紧紧锁定我。
我心虚地低下头。
可他从来没有见过我的样子。
随即我抬起头和他四目相对，
那一瞬，他眸光闪动，下一秒便别开了视线。


我及时挡住了她，接着冷冷道：“我只是在工作，我要赚钱。”
接着一把把她推倒在地。
我力气更大，因为我不用节食减肥。
李依依愣住，她没想到我也有如此冷漠绝情的一面。
从小我什么都让着她，那是因为家庭还算幸福。
父母离婚后，我开始变得冷淡。
姜翌这件事过去后，我更是没什么人情味。
见我雷打不动，李依依只能离开。
不久后，我方方面面都开始碰壁。
李依依想尽办法让我感受到了她口中所谓“贪心”的下场。
私家车被卸轮胎，谈项目被人使绊子，中午下楼吃个饭，回来时工位上莫名就被放了一堆蛇。
装在保温箱里。
这是我最怕的东西。
同事们都知道整我的是谁，于是这些事就被当作没看见。
毕竟谁都不想得罪金主的未婚妻。
只有我的领导看不下去，问我要不要去找姜总说一下，让他出面和李依依沟通。
“毕竟都是误会，没想到女明星乱吃起醋来，这么可怕。”
我擦洗着刚被人“不小心”在现场泼在头发上的黏糊液体，摇了摇头。
“没必要，谢谢领导。”
我想的是，久一点她应该会发现，我只是需要挣钱，并不会和姜翌有其他交集。
一周后，我和领导一起出差，正好碰到姜翌带着团队到N城做项目考察。
晚上两个团队一起吃了饭。
姜翌看起来很开心，每个人敬酒都喝了，喝到后面脸有些发红。
他不能喝太多。
记得之前有次他突然提议要喝酒，我给他买了几罐鸡尾酒，他当晚抱着我嚷嚷了一夜，还要撒娇央求让我给他讲一千零一夜。
“蒋策划，你怎么不给我敬酒？”
我看了看周围人，他们也在看着我。
“是啊，你从姜总手上拿了那么多项目，不陪姜总喝一个怎么合适。”
旁人起哄。
姜翌双手抵着下巴，饶有兴味地等。
我站起身，“我以茶代酒，姜总你也可以喝茶，解解酒。”
“真是善解人意。”
姜翌嘴角微勾，那笑容略有些坏。
晚上，他助理来找我，说姜总喝醉了，非要让他来请我去照顾他。
我拒绝了。
半夜电话响起，他在那头低声央求。
“蒋如意，我胃痛。过来陪我。”
回A市后，姜翌交了一个新项目给我。
他们集团旗下新商业广场，开业和后续为期一月的活动策划和执行。
报价200万。
我能挣20万提成。还不算中间的油水。
很快活动筹备到位，当天现场早上走流程，人已经来了很多。
我正和主持人沟通串词。
活动盛大，几百名现场观众，都是来抽奖的。
直播上也有抽奖福利，此刻已经开始涌入上万名观众。
本来一切井然有序。
突然，李依依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她走上了舞台，抢过主持人的话筒。
“感谢蒋如意搭建的舞台和直播，正好，我借用一下！”
是李依依。
LED屏播放起酒店监控的画面。
是我去姜翌房间敲门的那一晚。
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我，言语中夹杂着鄙夷和攻击。
“看着挺老实，真是人不可貌相。”
“就是，心比天高呢，居然敢跟女明星抢男人。”
“我要是李依依，直接让她行业封杀。”
李依依脸上露出得胜的快乐，伸出食指指向我的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