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眼尖，看到她后直接把瓶子丢给调酒师，翻出桌台，拽着她胳膊走到了一处没人的地方：“2044包厢来了几个大人物，你平时行事最稳妥，你和她们几个一起进去招呼呗。”
“哥，其实我今天是来提离职的。”
“啊？怎么好好的要离职呢？”
老板一脸痛惜：“我们可都很喜欢你，而且干咱们这行，也没让你受欺负啊。”
这是实话。
叶闻溪因为这张脸几乎每天都会在这儿被人调戏，但老板人不错，每次都出来替她解围。
正规会所不干脏事，除非你情我愿。
“我知道，这段时间大家都很照顾我，但是我找了份工作，这里可能就没时间来了。”
老板也不强人所难，思虑片刻后开口：“那这样，看在情分上，你再帮哥一回，2044包间里的那几个身份实在是高，我怕那几个姑娘进去他们应付不过来，你放心，钱方面我绝对不会亏待你。”
叶闻溪拗不过他，在他好说歹说下，只能答应。
换了工作服后，她端着托盘跟着几个姑娘一起去了二楼。
这高级会所堪称是富家子弟的销金窟，没有最低消费，只要进来一晚上人均几十万，楼下停的全是豪车，这群人里的大人物，身份地位可想而知。
推开包间门，叶闻溪抬眼，愣住了。
段云琛坐在人群的中间，一条长腿屈起抵着茶几，黑色衬衫几乎要融到昏暗的灯光里。
他瞧着她，眸底波澜不惊，好像不认识。
显然，他就是老板口中的大人物。
叶闻溪将酒放在桌上，刚想出去，一道轻挑的嗓音响起。
“喂你，过来给我们段哥敬酒。”
叶闻溪回头，用手指了指自己。
段云琛的发小陈晓对她勾了勾手：“没错，就是你。”
叶闻溪抿了抿唇，也没怎么难为情，抱着敬未来老板的心态走了过去。
段云琛吸了口烟，隔着烟雾，那双晦暗的眸意味不明。
少女今天的穿着和往常的很不一样，蓝色衬衫，下面一条黑色的包臀裙，勾勒着完美的曲线。
叶闻溪没有注意到他的注视，弯腰前，下意识的把领子往上扯了扯。
模样有些可爱。
段云琛顺着她俯身的角度看到她背后发丝间卡在中间的拉链后，失笑。
他收起眸底的异样，接过叶闻溪手中的酒时，温热的指腹不经意间擦过少女柔软嫩滑的肌肤。
触感比他想的还要绵滑。
他眸底深了深。
周围的几个公子哥没再刁难，叶闻溪松了口气 端着盘子站到了一边。
有个陪酒的女人大着胆子坐到段云琛身边。
紧身的吊带背心，齐到大腿的短裙，浑身上下的布料凑不出一件完整的衣服。
“段总，您一个人多无聊啊，妹妹来陪您喝吧～”
酥酥麻麻的声音好似要把人的魂勾走，偏巧段云琛不为所动。
他狭长的眸毫偏移，周身冷冽的气息让那女人没再敢做再多的举动。
但她不甘心，有一下没一下的撩着裙边，有几下还差点走光。
叶闻溪呆了。
原来这就叫勾引？

周围几个公子哥和身边作陪的女人早已经欢声笑语打成了一片，唯独段云琛这儿像个断层，无论那女人怎么搔首弄姿，段云琛都冷漠到不像男人。
她正发呆着，段云琛的目光忽然落在她的身上，有些深沉，别有韵味。
叶闻溪心跳加速，只因他的目光格外莫测，像是一个漆黑的漩涡，轻而易举就能把人吸进去。
就这么熬了一个多小时，酒局终于结束，叶闻溪随着人流从后门出去，没走几步，身后传来一道拖腔带调的嗓音。
“大学生。”
她回头，段云琛单手抄兜走了过来，高大的身形逼近，挡住了叶闻溪头顶的光。
他偏了偏头，把手里的袋子拎起来：“新的工作服。”
叶闻溪瞳眸扩张，脸上顿时犹如火烧。
他是什么时候看到的，该不会是敬酒的时候吧？
她有些羞恼地咬住下唇：“......谢谢。”
见过她两次面，还是头一次见她脸红，段云琛勾起唇角，带着几分玩味：“这算是你的副业？”
叶闻溪捏紧手里的托盘：“今晚过后，我就不在这里工作了。”
段云琛满意：“走吧，送你回去。”
叶闻溪回过神来的时候，段云琛走出去几步。
“不用了段先生，我可以自己回去。”
段云琛喝了酒，眼尾泛着淡淡的红色，这就指使他望过来的时候，更加的邪魅倦怠：“怕我对你图谋不轨？”
叶闻溪没听出他话里的试探：“我只是觉得…怕麻烦您。”
段云琛嗤笑一声，继续向前走：“助理守则第一条，不要违背老板的命令。”
叶闻溪咬牙，硬着头皮跟上去。
黑色的库里南行驶在宽阔的路上，眼看着就要到学校门口，她让司机把车停到了路边。
男人的嗓音被酒撩过，说不出来地性感：“做都做了，还怕和我扯上关系？”
叶闻溪以为他说的是‘坐’，平静撒谎：“不是，前面不好掉头。”
段云琛没拆穿她。
叶闻溪等了两秒，见他不吭声：“那段先生，我先走了。”
她推门下车，隔着一扇窗户，看着男人俊朗的侧颜：“谢谢段先生，你路上注意安全。”
她没有逗留，转身往校内走去，段云琛望着她，若有所思。
规矩乖巧不像是装的，看来还有救。
......
叶闻溪回到宿舍，刚打算洗漱，卓望远就打来了视频电话。
“溪溪，我今天晚上吃了意大利面，你呢？”
“没吃。”
“没吃怎么行呢？要不我给你点外卖？我记得你特别喜欢吃夜场小混沌。”
“还有我给你买了礼物，应该过几天就到了。”
“对了溪溪，你们是不是马上就要放寒假了？到时候我回去找你吧！我真的好想你，我们要是能每天都在一起就好了。”
卓望远热情地有些反常，上一次他这么殷勤，还是叶闻溪刚发现他出轨的时候。
叶闻溪有些心累，态度漠然：“随你。”
她话音刚落，电话里忽然传来了一道女人的声音：“卓远，你帮我——”
后面的话叶闻溪没听清，卓望远已经掐断了视频。

叶母抹抹眼睛，心疼地握了握她的手：“怎么感觉这些天不见你瘦了不少，是不是没好好吃饭？”
叶闻溪笑笑，俏皮道：“本来之前也没多胖，妈才是要注意身体。”
叶闻溪从旁边拿了个苹果，给叶母削了起来。
看着她懂事的模样，叶母心中酸涩，眼眶发红。
叶闻溪从小就比同龄孩子懂事，上了学以后更是从没让她操心过学习，这么多年一直都是学校里的三好学生，在考上大学后，还用奖学金给妹妹雇了个护工，和母亲两班倒。
她也时常为自己有这么一个女儿感到骄傲。
可叶闻溪太懂事了，有什么事也都喜欢自己一个人扛着，报喜不报忧。
她身子骨不争气，小女儿也是个那样子，全家的担子就压在叶闻溪一个人身上，可她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
叶母别过头，眨了眨眼睛，才温着声开口：“闻溪，其实妈现在身体还行，还能干点活供养手术费，要不你把护工辞了——”
“不行！”
叶闻溪连忙拒绝：“医生都说了，您不能过度操劳。”
“可是那么多医疗费，你一个人怎么能撑得住......”
听着母亲哽咽的声音，叶闻溪鼻尖也跟着凝起酸意。
“我遇到了一个很大方的老板，工资都是按照小时结算的，所以压力也没有很大。”
叶母半信半疑，有些忧虑，怕叶闻溪因为钱做出傻事。
母女连心，叶闻溪看着她这番想问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模样，便知道她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叶闻溪故作骄傲地抬了抬下巴：“哎呀妈，我这是正经工作，还是学校辅导员给我介绍的呢，你闺女能力这么强，有老板欣赏我，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叶母破涕为笑：“是是是，你最厉害，妈多心了。”
叶闻溪也跟着笑了，继续削苹果。
“哎对了。”叶母忽然想到了什么，随口问道，“你最近和卓远怎么样？”
叶闻溪动作一顿。
“前两天这孩子还和我说，想让你去国外找他，说想你了......这孩子啊，真是心心念念的想让你去国外。”
“妈。”
叶闻溪打断了叶母的话：“你和妹妹都在国内，我怎么可能会去国外呢。”
看着她神情间的冷漠，叶母隐隐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短暂沉默了一会儿，上前抱住了叶闻溪，感受着母女之间心连心的温暖，她长长呼了口气：“没事，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妈都支持你。”
叶闻溪含泪点了点头，摸了摸妹妹因为熟睡而通红的脸：“来妈，吃水果。”
她在医院陪着叶母待到了下午，临走前去看望了妹妹，留下一笔治疗费后，才出了医院，去干洗店取了段云琛的衣服，小心翼翼包了起来。
她回到宿舍，把衣服放进衣柜里，忽然碰到了挂在床头那个精致的风铃。
叶闻溪又看向桌下还没来及拆的一个快递，抿了抿唇。
这些都是卓望远送的，既然打算断掉，这些也不能再留着了。
她脑海中又回想起刚才母亲的话，思前想后，还是决定给卓望远打个电话。
手机里的铃声响了很久，但直到自动挂断也没有接通。
叶闻溪刚挂断，林昭昭就回来了，手里提着两个奢侈品袋子，胳膊上挂着的包也变成了香奈儿，浑身上下翻了个新。

叶闻溪忙不迭的抬头，只见院长穿着黑色西装站在门口，满脸笑意的对她招手。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叶闻溪起身，在同学惊讶的目光下，面色平静的走了出去。
走廊里还站着几个仪表端庄的校领导，他们中间只有一个人穿着高定的西装，一副商人的模样，在这戏文质彬彬的教书先生面前，显得格外突兀。
“孟总，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历史系的叶闻溪同学，孩子是个好孩子，踏实，稳重，每次考试都是年纪第一，之前撰写过很多新闻稿件，还拿过省里的奖，给我们学校增添了不少的荣誉，闻溪，这是我们学校的合作方派来的代表，孟总。”
“孟总好。”
叶闻溪规规矩矩的打招呼。
孟宇辉看着她这张精致清纯的脸蛋，眼镜下的双眸闪过一抹别样的神情。
“叶同学啊，你好你好。”
他转而看向校长：“王校，咱们不是要去吃饭了吗，叫叶同学一起吧。”
校长愣了愣，想到学校急需的资助，只能点头哈腰的应下。
叶闻溪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约莫半小时后，一群人到了饭店包间，叶闻溪刚要坐到教导主任身边，孟宇辉直接对她招了招手：“叶同学，来，坐我身边。”
叶闻溪动作一顿，挣扎几秒后，规规矩矩的走过去。
接下来的很长时间，几个大人一直在讨论公事，忽然，孟宇辉凑过来，叶闻溪递了杯酒，油光的脸上透着红：“小妹妹，要不陪我喝一杯？”
此话一出，饭桌上的人都惊住了。
校长赶紧在一旁谄媚的笑：“孟总，闻溪还小，这酒她恐怕是喝不了啊，来，我陪您喝！”
孟宇辉胡乱摆摆手：“今儿高兴，你别打岔。”
他放下酒杯：“不会喝酒，跳舞总会吧。”
这话锋来的快，叶闻溪的头皮接连麻了两次。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孟宇辉心思不纯，今天把她带来，也不过是把她当成了作陪小姐。陪他喝酒，给他跳舞，羞辱意味明显。
“孟总，您......”
校长刚要替叶闻溪解围，孟宇辉就冷脸打断他：“你这投资想不想要了！”
瞬间，空气诡异的安静。
叶闻溪的手在桌下攥了又攥，见校长一脸难色，思虑一瞬，不卑不亢的笑说：“多谢孟总的赏识，但就我那上不了台面的舞姿，给您跳实在是有些四两拨千斤了。”
“是啊是啊，孟总，闻溪她确实在艺术方面有点欠缺......”
“行了行了！”孟宇辉不耐烦的挥挥手：“真是扫兴，吃饭。”
一群人这才松了口气。
一顿饭下来，叶闻溪没吃几口，孟宇辉的目光总是不经意的落在她身上，有些意味深长。
孟宇辉吃完饭就走了，回学校的路上，校长安抚她的情绪：“闻溪，其实我本来是想让你代表学校的，但没想到孟总竟然提出来那样的要求。”
叶闻溪浅浅一笑：“没事校长，我能理解您的用意。”
校长欣慰的点点头，无奈的叹气：“这次和段氏集团合作，是学校这么多年来最大的投资了，不能有一点差错啊。”
叶闻溪脑海中不自觉的想起那人。
他也姓段。
不过姓段的人多了去了，八成是巧合。
——
孟宇辉离开后回到集团和段云琛汇报工作情况。
说完后，又谄媚一笑：“段总，今天我碰到个小姑娘，长的实在是标致，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长的那样水灵的人......”
他扶了扶眼镜，窥探着段云琛的神情。
“要不带您来见见？”
段云琛姿态慵懒的靠着椅背，修长的指尖夹着支烟，还燃着猩红的光。
水灵。
他想起来那姑娘清润的眸，淡淡的笑，和身上那股沁人的香。
好像叫......叶闻溪？
也是个大学生。
段云琛慢条斯理的吸了口烟，一双眼眸漆黑的仿佛透不过光：“孟宇辉，不该有的心思不要有。”
孟宇辉身子猛然一震。
“段总......是我多嘴了。”
“滚出去。”
“是，我这就滚，这就滚。”

“过段时间我有一个派对，他们都带女朋友的，我不带女朋友不合适啊......”
“你是不知道，每次我看着我那些哥们牵着女朋友的时候，心里有多羡慕。”
“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们家小溪能过来就太好了，你长这么漂亮，成绩又这么好，想想脸上就有面。”
听着男人在那头自说自话，叶闻溪神色平静，沉默不语。
卓望远说累了，反问：“小溪啊，你有听见我说话吗？”
叶闻溪喊他全名：“卓望远。”
“——你到底有没有事情瞒着我？”
这句话刚问出口，卓望远短暂陷入了沉默。
等待的这几秒，叶闻溪的心异常平静。
卓望远的声音紧了一些：“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能有什么瞒着你？”
答非所问就是答案。
听着男人在那头掩饰，叶闻溪扯了扯唇：“这不是得问你吗？”
“不是，叶闻溪，我以为你给我打电话是想通了，没想到你是在这疑神疑鬼？”
“我瞒着你什么了？你觉得我瞒着你什么了？为什么你就不能给我一点最基本的信任？这么多年咱俩异国恋我做的还不够好吗？！”
叶闻溪笑了下：“你说得对，因为远水解不了近渴，所以我活该被你骗。”
“我骗你什么了？！”
卓望远的声音又抬高了好几个度：“你有怀疑我的时间为什么不能努力来国外？每次给你打电话你都是这副态度，影响人的心情——”
后面的话叶闻溪没听完，直接挂断了。
耳边安静下来，她闭上双眼，浑身疲惫。
又过了几分钟，她才转身回到了藏室。
段云琛修长的指尖敲击着键盘：“电话打完了？”
叶闻溪有些木然：“嗯。”
段云琛的手停了一下，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一瞬：“男朋友？”
叶闻溪犹豫后点头。
目前还算是。
段云琛抬眸，语气中带着调侃：“原来你喜欢那样的？”
叶闻溪愣了下，这才反应过来他是说刚才卓望远撒娇的事情。
喜欢？以前是喜欢的，但现在曾经的那份欢喜与悸动早已经被磨得什么都不剩，疲惫到单是想起这段关系，都觉得窒息压抑。
叶闻溪勉强挤出抹笑，没回应这个话题。
看着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段云琛也没再多问什么：“把桌子上的资料整理归档一下，明天要用。”
叶闻溪点点头，把桌子上的档案袋抱了起来，开始默默工作。
书房里只剩下窸窸窣窣的纸张摩擦声，段云琛心情莫名有些烦躁。
约莫一个小时后，他摘掉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捏了捏眉心：“去泡杯咖啡。”
“好的，段先生。”
叶闻溪站在咖啡机前，等待的功夫，思绪就又不自觉飘走，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制热机已经超过了90度。
她只能先这么泡，等咖啡粉化开后，她小心端着咖啡放在桌边，从置物架上拿下了糖罐。
本来只想洒一点，结果手一抖，一大勺就这么下去，和咖啡融在了一起。
段云琛盯着电脑里助理张怀发来的资料，蹙起了眉头。
叶闻溪看着他这副表情，只当他看到自己毛手毛脚生气，眼皮重重跳了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