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又仔细瞧了几眼。
“后面一个字——似乎是芸？”
糟糕。
我一把夺过信：“随手写的而已，没什么特别意思。”
“我有说是你写的吗？”
萧骏朝我逼近，浑身散发着威压。
“明珠公主，你心虚了。”
“公主！”
眼看我快要承受不住，初雪适时地出现打断了我们。
“公主，该起床洗漱了，不然赶不上锡林小姐举办的狩猎了。”
我点点头，示意萧骏离开房间。
“你也要去狩猎？”
他不仅没走，反而越靠越近。
“给你一个忠告，别去。”
“我也给你一个忠告。”
我往后退，与他拉开距离。
“别挡我的路。”
我拿着锡林皓月的信物，轻而易举地进入了席间。
西部的风土人情与我朝截然不同，这里的人们并不在意宴席的繁华，更热衷于狩猎的乐趣。女子也同样有资格参与狩猎，因此席间显得格外冷清。
让我感到意外的是，一向对这种场合不感兴趣的萧骏，竟然也出现在了这里。
他用眼神示意我坐在他身旁。
转眼间，有人悄悄靠近了我。
“明珠，你真的来啦！”轩辕家的小女儿一脸天真烂漫。
自从在王府偶然见过我一次后，就一直缠着我教她编辫子。
我顺势在她身边坐下，熟练地拿起她的头发，编织出一个精致的鱼骨辫。
她低声问我：“你不和萧哥哥坐一起吗？”
还没等我回答，她的目光落在了萧骏和锡林皓月身上，顿时恍然大悟。
“也是，锡林姐姐对萧哥哥的心意，我们这里谁都知道。”
说曹操曹操到，萧骏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我们面前，锡林皓月紧随其后。
他低头看了我一眼，轻声说：“回去坐吧。”
“我觉得这里挺好。”我淡然回应。
并非赌气，只是真心觉得，与其坐在他们中间承受那份压抑，不如留在这里自在。
更何况，我费尽心思参加这次聚会，并非为了争风吃醋。
萧骏还未开口，锡林皓月已经径直走到我面前。
“明珠，我以往敬你，只是因为你的公主身份。”
“你能成为骏哥哥的妻子，也全靠你的公主头衔。”她看着我

情情爱爱，不过是权力的陪衬。
“明珠！我要见明珠公主！”
还没等我想出应对之策，就有个女子闯了进来。
她斜睨着我，满脸不屑。
“你就是明珠？”
侍女赶忙上前小声提醒我。
“公主，这是锡林小姐。”
“锡林？”我抬头看初雪，“哪个锡林？”
“锡林小姐从小和单于一同长大，当初大家都以为……”
侍女没再继续说，但我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敢情人家两人两情相悦，却因为我这个突然出现的公主搅和了。
我随手挑了两根簪子，胡乱插在头上。
“王府你熟，自己找地方坐吧。”
锡林皓月性子急，直接坐到了我面前。
“明珠，我是来找你比试的！”
“没空。”
我自顾自地梳头，一副不想理人的模样。
“你若赢了我，我就答应你一个要求，若是我赢了，你就让骏哥哥封我做侧妃！”
“没兴趣。”我挪了个方向，“你往边上挪挪，挡着我的光了。”
锡林皓月见我完全不接话，自己先急了起来。
“你可要想好，只要我父亲一声令下，草原上有的，我都能替你寻来！”
“哪怕你要其他部落的传家图腾，他们都得乖乖奉上！”
“锡林小姐，我们公主不感兴趣，你还是先回去吧。”
初雪已经先一步拦住话头，做出“请”的姿势。
“等等。”
我开始仔细打量眼前的女子。
她身上的图腾，正是草原上最大的部落——锡林家的。
“你是锡林首领的女儿？”
“对啊！”锡林皓月骄傲起来，“公主现在有心情和我比试了吗？”
“比，当然要比。”
我朝她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但比试的内容，得由我来定。”
半刻钟后，我将桌上的珠钗全部揽入怀中。
“这些都是我的了。”
锡林皓月气得不行，方才她已经将身上最后一根珠钗输给了我。
犹豫半天，她恋恋不舍地取下了头上的木簪。
看这保养的程度，主人定是十分爱惜。
“这……这是骏哥哥送我的信物……”
没等她继续心疼，我做了个拒绝的手势。
“我们的赌注必须是真金白银。”

“可是这是骏哥哥做的！”锡林皓月一脸不可置信，“这可是无价之宝！”
“所以呢？”我看着她，“就算它是天子做的，这也只是一根木簪。”
“锡林小姐，你已经没有可以赌的东西了。”
“你输了。”
锡林皓月又气呼呼地把木簪插回发间，从腰间卸下信物扔给我。
“下周狩猎，你拿着这个便无人敢拦你。”
等她走了，初雪才从门后出来。
“你的赌技何时变得这么厉害了？”
我笑着清点桌上的珠钗，漫不经心地回答。
“小姐说过，赌技的关键是读心，锡林皓月性子急，稍加引诱就会掉进陷阱里。”
“初雪，我们这次可是赚大了！”
自踏上和亲之路，我很少入梦。
可今晚，我却莫名地梦到了些往昔。
故乡的河，故乡的地，故乡的亲人。
我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小公子随意塞了几个馒头，又用树枝在雪地里划了几笔。
“我叫夏芸，你可要记住了！”
冒着大雪一路奔回府中，小姐在门口候着我。
梦里的她温柔地向我招手，细心地拂去我肩头的积雪。
“这么大的雪还往外跑，小心染上风寒。”
我刚想开口回应，眼前的画面却骤然碎裂。
天旋地转间，我来到了风沙肆虐的沙漠。
马匪冲散了我们的队伍，我和小姐彻底迷了路。
走了三日三夜，我们都已筋疲力尽。
小姐闭眼前，将最后一块干粮塞进我嘴里。
“替我，活下去。”
我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却分不清是谁的血。
是梦。
我头疼欲裂，下意识地喊着口渴。
一杯水很快递了过来。
只是这并非初雪的手。
萧骏眼神深邃，眼底的情绪沉重得化不开。
我低着头慢慢喝着，他突然开口。
“你方才在梦里，一直喊着小姐。”
“你身为尚书府嫡女，为何要喊他人小姐？”
我努力压住心中的惶恐，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不过是梦到了些儿时琐事罢了，都是些过家家的玩笑话，不劳驸马挂心。”
萧骏心知我在找借口，却未直接揭穿，反而从怀中掏出一封信。
“这是在你书房捡的，落款是夏。”
，眼中满是不屑，“但你不过是个冒牌货，根本不是真正的公主！”
此言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我们身上。
轩辕玉愤愤不平地为我辩护：“锡林皓月，你别在这里信口开河！”
我护住轩辕玉，直视锡林皓月的眼睛。
“我是天子亲封的公主，也是萧骏明媒正娶的妻子。”
“受封诏书和和亲文书我都随身携带，锡林小姐要不要亲自查验？”
话音刚落，初雪便呈上了我的公主令牌。
族中一位曾见过天子的长者站出来为我作证：“这令牌的做工，确是皇家独有。”
我微笑着看向锡林皓月。
“怎么样？锡林小姐现在相信了吗？”
“或者，你非要亲自查看我的受封诏书才肯罢休？”
话说到这个份上，若真让她翻看诏书，恐怕会被扣上不敬天朝的罪名。
萧骏皱了皱眉头，低声呵斥：“阿皓月，别胡闹了！”
然而锡林皓月却丝毫不在意，反而笑出声来。
“我只是随口一说，公主就又是令牌又是诏书的。”
“看来，你心里的确很虚啊，冒牌货。”
她故意加重了“冒牌货”三个字的语气，满是嘲讽。
还没等萧骏上前拉开她，锡林皓月已经走到我面前。
“这些的确能证明明珠是亲封的公主。”
“但如果我说，你根本不是真正的明珠呢？”

我是头一次见我这位“孙子”。
他眉如利剑，眼似星辰，身姿英挺。
就是肤色黑了些许，颇为显眼。
“萧骏。”
我的便宜夫君望着我。
“这是我的名讳。”
我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之前死记硬背的单于家族谱。
萧骏，老单于的长孙，年少时曾被当作质子送往中原。
不会吧，应该不会如此巧合吧？
“那个……我叫明珠。”
我接过他手中的交杯酒，斟酌着言语。
“我本应嫁给你祖父，只是命运弄人，才无奈嫁给了你。”
“按我们中原的规矩……你该唤我奶奶。”
正在与我喝交杯酒的萧骏，被我的话惊得猛咳起来，险些喘不过气。
他喷出的酒水溅湿了我的衣裙。
糟糕，这套衣裳价值不菲呢。
我赶忙掏出帕子擦拭，不知是不是动作太大，引得身旁的萧骏直直盯着我。
莫非是因为我没帮他擦，恼了？
我试着挪了挪身子，小心翼翼地拭了拭萧骏的右颊。
下一秒，我的手被他紧紧握住。
“这帕子从何而来？”
糟了。
我心头一紧，忙想着抽回帕子。
“我自己绣的。”
可我一用力，萧骏却握得更紧。
“你绣的老鹰，也是六爪。”
他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曾有个少年，告诉我草原上的老鹰皆是六爪。
“我识得一人，”萧骏紧盯着我，仿佛要将我看透，“她与你一样，绣的老鹰只有六爪。”
“什么五爪六爪的，我又未曾亲眼见过老鹰。”
眼看他还要继续追问，我赶忙清了清嗓子。
“这样吧，我们日后各叫各的。”
“对外我们是夫妻，对内仍是爷孙！”
新婚第一日，本公主就成功把夫君给气跑了。
初雪一边为我梳理秀发，一边忧心忡忡地问。
“你把驸马气走了，往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我在头上比划着各式精美的发钗，只觉做公主真好。
“他走便走，我是公主，他再不喜也得把我捧着。”
“可若不靠萧骏，我们如何与其他部落首领联络呢。”
初雪这话倒是说到了点子上。
和亲公主，身上向来是肩负着使命的。